论《孔雀东南飞》的人物形象塑造
贵池杏花村中学 伍宏才
《孔雀东南飞》是我国最早出现的一篇杰出的长篇叙事诗,千百年来所以脍炙人口,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它塑造了刘兰芝、焦仲卿等个性极为鲜明的形象,通过这些人物形象来歌颂青年男女坚贞的爱情,表现反抗封建礼教的精神。
诗里众多的人物中,主人公刘兰芝的形象塑造得格外成功。作者通过她的能织布,与小姑的友爱,离开焦家时的装束等细节,表现了她的聪明、善良、爱劳动、重感情等优美的品德。特别是自始至终突出了她那当机立断、永不向压迫者向恶势力示弱的倔强性格。在“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的无理压迫下,她深知遣归之势不能挽回,她起来斗争了,她主动自请遣归。被遣在封建社会是最不体面最伤心的事情, 但在兰芝“上堂拜阿母, 阿母怒不止”时, 却表现得那么镇定从容, 没掉一滴泪, 没有流露出一点可怜相。当她被遣回家, 阿兄逼迫改嫁, 阿母又不肯作主, 她知道在娘家也呆不下去。她知道今生无法与仲卿活着团圆, 就向仲卿提出一同自杀的约誓, 坚决“举身赴清地”, 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出最后的反抗。作者塑造了一位勤劳、善良、美丽、聪慧、坚贞, 具有强烈反抗精神的古代光辉的妇女形象。
诗篇以充满同情的笔触描绘了另一个正面形象焦仲卿。仲卿的性格不如兰芝坚强,对封建势力的认识也不如兰芝清楚,他是在现实教育下,由软弱到坚强,由认识模糊到认识清楚,逐步发展的。但他同样忠于爱情,具有为争取婚姻自主而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好品质。
作为刘、焦对立面的焦母、刘兄,作者虽然笔墨不多,人物形象也是鲜明的,他们都是封建礼教、封建家长制的代表,是兰芝、仲卿悲剧的直接制造者。焦母极端专横暴戾,刘兄贪财慕势,庸俗丑恶。
《孔雀东南飞》人物形象塑造成功,这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个性化的人物语言
全诗以主要篇幅描写人物对话,对表现人物性格起了重大的作用,刘兰芝的对话,极其生动传神。诗是从兰芝向丈夫焦仲卿诉说自己的痛苦开始的。开始四个排比句,会“织素”、“裁衣”、“会弹箜篌”,会“诵诗书”,备述自己知书识礼,才艺俱佳。“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上工早,收工迟,活干得又快又好,是个勤劳手巧的人。但婆婆不喜欢她,故意嫌她慢。兰芝说:“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一语破的,指明问题的实质。她主动提出“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兰芝嫁过来二三年里,受的委屈太多,心里积压的郁愤再也压抑不住了,说明兰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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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摆脱压迫的愿望。短短一席话里,兰芝的勤劳、聪明、勇敢、敢于反抗的性格就初步勾出来了。
上堂辞别焦母,临难不乱,处险不惊,性格坚强。面对“怒不止”的婆婆,她缓缓陈词,说自己生长之间,没有良好的“教训”,浪费了婆婆的钱财,不能满足婆婆的使唤,每句话是“自责”,却每句话都是抗议,是绵里带针,外柔内刚。在封建礼教象磨盘一样压在妇女头上的社会里,兰芝敢于说出这番话,这是如何的胆量阿!在婆婆面前一滴眼泪都没掉,而同小姑告别时,却“泪落连珠子”,面对小姑娘,兰芝却充满了关心和友爱,叮咛她好好服侍老人,“勤心养公姥 ,好自相扶将”,兰芝那颗温柔、善良、关心他人的心真跃然纸上了。兰芝性格中的刚与柔在辞母别姑的语言中表现得突出。
回到娘家,阿兄逼嫁,把刘兰芝驱上了峡谷末路,摆在兰芝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背盟负约而屈从哥哥,要么坚决不从而一语回断。读者从刘兰芝口中却听到“登即相许和, 便可作婚姻”的慨然回答,乍看选择了前一条路, 允婚了, 其实她这一答, 是稳定局面的办法,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是争取再会仲卿的措施, 也是死老已决的表现,如不允婚, 就会被其兄纠缠不清, 说不定还会锁起来, 后面的殉情反而难了。这正表现了刘兰芝的聪慧机智和对爱情的坚贞。
在和焦仲卿诀别时,她毅然提出“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并终于在太守家隆重豪华地迎聚时,“举身赴清池”,实现了她的诺言,不惜以死和封建礼教、封建势力抗争,在反抗封建礼教上是多么地坚决!
焦仲卿的语言也很精彩。当母亲要遣回兰芝时,他乞求不要驱赶,他从两方面申述理由:从自己方面说,“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没有做高官,享厚禄的福相,能找到兰芝这么好的妻子已是十分幸运了, 从兰芝方面说, “女行无偏邪”, 即兰芝说话, 办事没有触犯礼法的地方。总之, 他希望母亲不要遣归兰芝。这是替妻子求情,为兰芝辨白。从这些诚挚的话里, 说明仲卿了解妻子, 在婆媳矛盾中,他同情妻子,站在妻子一边。他甚至表示“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他的态度鲜明而坚决。但仲卿的性格没有兰芝刚强,当母亲捶床大怒时,他便“默无声”了。他对封建势力的残忍性认识不足, 对母亲抱有幻想, 总以为母亲会回心转意的。他对兰芝说“卿但暂还家, 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 还必相迎取”。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封建势力的压迫固然会使软弱者毁灭,但也可以使软弱的人坚强起来, 焦仲卿在刘兰芝的影响下, 在现实的教育下逐步坚强起来。在殉情之前, 他对母亲表示“儿今日冥冥”说他的生命已象下山的太阳那样存留不久了。他是有意作出自杀的打算的。强调让母亲不要“怨鬼神”, 也就是说, 他的自杀不是鬼使神差的, 而是人逼的。从“寒风摧树木, 严霜结庭兰”两句来看, 仲卿似乎已认识到他与兰芝的悲剧, 并不是个别人造成的, 而是“寒风”,“严霜”这样一种冷酷的势力。最终象兰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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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了“黄泉下相见”的誓言,以死向封建家专制、封建礼教表示了强烈的反抗。
焦母的语言个性化也很突出。一会儿专横,如“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一会儿诱骗如“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软硬兼施,目的是要仲卿速遣兰芝,除却眼中钉,以维护她的家长权威。充分暴露了封建家长制摧残青年的丑恶本质。刘兄的话不多,他对兰芝说:“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朗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作计何不量!”粗暴训斥,盛气凌人。“先嫁得府吏……足以荣汝身”趋炎附势,见利忘义。“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弦外之音是: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么?下遂客令,可见其尖酸刻薄,冷酷无情,是一副典型的市侩嘴脸,令人增恶。
二、尖锐的矛盾冲突
诗前有段序文:“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这里说明了长诗的故事梗概。其中一个“遣”字,一个“逼”字,又透示出焦母等封建家长制的代表人物的残酷压迫,引起兰芝、仲卿夫妇的强烈反抗,这既是长诗故事的主线,也是长诗矛盾冲突的焦点。
《孔雀东南飞》描写的这个家庭悲剧,按场所变化,是由两部分构成的。前面写兰芝在焦家的情况,主要写兰芝和婆婆的冲突,后边写兰芝回到娘家情况,表现兰芝同哥哥的矛盾。
诗以兰芝向丈夫焦仲卿诉说痛苦开篇,“十三能织素……及时相遣归”先声夺人, 作者没有赘言环境背景, 一下子把刘兰芝推向了舞台中心, 以其铮然作响的话语开启了贯之全诗的矛盾。兰芝和仲卿爱情浓厚, 本应白头偕老, 但婆婆不容, 一定逼他们离异。是矛盾的产生。
刘兰芝的这番话自然引导出仲卿向母求情,任焦仲卿如何长跪不起表示恭敬,如何详细辩白表示无辜,如何赌咒罚誓表示志坚,可是只落得个受焦母的呵斥:“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这一小部分是刘兰芝,焦仲卿与封建礼教斗争的第一个回合,虽然以刘兰芝的被遣结束,可是由于出于兰芝自请遣归,因而刘兰芝处于主动地位,刘、焦间的诚挚爱情与封建家长间的矛盾,壁垒分明,泾渭自见。
接下来的部分写了“话别”、“辞亲”和“盟誓”三项内容。话别是缘求情无效而来,辞章是话别后的必然之举,盟誓是酿成悲剧的因子。这一小部分是刘兰芝被遣情节的自然延伸,又处于没有回到娘家之前,因而是一个过渡阶段。在第一大部分中,整个悲剧还没有激化,因为兰芝还有回娘家的一条路,只是从刘兰芝的预测中,已使人感到了矛盾必然激化的因素。这是矛盾的发展。
刘兰芝的遭遇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便是回娘家后与刘兄的矛盾。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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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后,刘兰芝先遇到母亲的斥责,又遇到县令家的求婚,都在兰芝的辩白和母亲的同情下渡过了,可是太守家来求婚,刘兄介入,便使形势急转直下。阿兄闻讯后,“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是以荣汝身。不嫁义朗体,其往欲何云?”刘兄趋炎附势,薄情寡义,尖酸刻薄,把刘兰芝驱上了峡谷末路,这时兰芝仰头答,“理实如足言”,“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登得相许和,便可作婚姻”,从后文推来,兰芝允婚是假,这一答是为了稳定局面,争取机会与仲卿再会一面,从而双双殉情。
这一小部分是矛盾激化阶段,即矛盾的再发展阶段,矛盾一步步推上高潮,把刘兰芝逼上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刘兰芝跳出了焦家的狼窝,又落入刘家的虎口,这就揭露了刘兰芝悲剧的实质,是夫妇爱情与整个封建家长制,封建礼教间的矛盾,焦母和刘兄正是恶势力的代表。两个阶段,处所不同,对象不同,形式不同,而前后的矛盾一以贯之,焦母和刘兄的矛盾都指向兰芝,这就使诗的主题得以深化,矛盾主线得以突显。
诗的后一小部分写了刘兰芝、焦仲卿双双自杀,是封建家长制和封建礼教把他们逼上了绝路,这是情节的高潮,也是矛盾冲突达到了高潮,完成了对刘、焦形象塑造的最后一笔,使诗的主题完全呈现。
三、简洁传神的动作神态的刻划
诗歌以个性化的人物语言在尖锐的矛盾冲突中塑造了典型人物形象, 而诗中的人物动作神态的刻划, 也加强了人物形象的生动性。
略举几例:
刘兰芝:“仰头答”,推知之前兰芝是“低头听”兄长的训斥,她同时在那里“低头思”,所以兰芝的所答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是为了稳定局面。同时“仰头”也是写兰芝对哥哥的反抗。
“举手拍马鞍”写刘兰芝与焦仲卿诀别时心情的非常沉痛,也表现兰芝对仲卿感情之深。
焦仲卿:“长跪告”这是仲卿在向母亲求情, 气求母亲不要遣归兰芝, 对母亲抱有幻想。在母亲训斥后,“默无声”,“再拜”, 说明他性格的软弱。虽然最终也为爱情而自杀,但死前“徘徊庭树下”逡巡不前,还是犹豫,说明他还是不象刘兰芝那样义无反顾,那样坚强。
其它用“捶床便大怒”写出焦母泼辣专横,用“大拊掌”写出刘母的惊异和心灰意冷。
四、富有民族特色的艺术表现手法
(1)从序曲与尾声看:本诗以孔雀失偶起兴,这种以美禽恋偶联想到夫妻分离的手法,在民歌中是常见的。如古乐府《艳歌何尝行》中写道“飞来双白鹄,乃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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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来,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忽然卒病疲,不能飞相随,五里一返顾,六里一徘徊……”就与本诗相近。一开头就让诗歌笼上了一层悲剧色彩,提摄全篇,为全诗奠定了一个悲凉的感情基调。在结尾处,诗歌采用浪漫主义的手法,让刘兰芝和焦仲卿这对生前不能长相伴的情侣死后化鸟双飞,这个结尾比较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和心态。事实上,中国的许多悲剧作品也都是以这种形式收尾的。如《梁山伯与祝英台》中梁祝的“化蝶双飞”,《窦娥冤》中窦娥死后三桩誓愿的应验。这些带有浪漫主义色彩或者传奇色彩的结尾,多多少少给了那些沉浸在悲剧情节中不能自拔的人们一点安慰和心理平衡,反映了人们一种普遍的同情心。不过,《孔雀东南方》的这个结尾,除了这层意思外,还表达了当时人们追求婚姻自由,珍惜爱情生活的强烈愿望。
(2)从铺陈与比喻看,诗开头“十三能织素,十四……”是一种纵的铺陈,简炼而有层次,意在强调刘兰芝从小聪明能干,才艺俱佳,很有教养,为被逐作铺垫,兰芝离焦家时那一段细致的铺陈:“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这里着意写兰芝的装束,衣履佩饰,姿态容颜,尽善尽美,这是一种横向的铺陈,由足至头、至腰、至耳、至指、至口、至步,一连串夸张性的铺陈,意在表现兰芝被逐离焦家前的沉着、冷静、镇定自若,突出“精妙世无双”这一点。这既是对兰芝的赞美,也是对扼杀这一美好形象的封建制度的谴责。
此外,诗中还运用了一系列精彩的比喻,如“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形象地表示兰、焦间感情深厚,永不变心。
刘兰芝、焦仲卿两人的悲惨命运,概括了旧社会广大青年男女在封建势力压迫下的悲惨命运,他俩的抗争,则反映了人民要求冲破礼教重围,追求幸福生活的意志和愿望。焦母和刘兄,体现了封建家长可怕的权威,反映了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这就是这首诗中主要人
物的典型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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