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月亮的夜晚我歌唱(外一篇)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有月亮的夜晚我歌唱　（外一篇）　方玉峰　我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时候升上来的，我只是在抬头不经意　的一刹那间，看见了悬挂于深蓝天际的月亮。　这应该是我童年秋天的某个夜晚。当时我正安静地坐在　我家门前的庭院里，等待着母亲归来。在我短暂而又美好的童　年时光里，总是充满了非常漫长的等待，这种漫长的等待让我　至今记忆深刻。村庄的夜晚宁静而又充满诡秘，就像一个你永　远也猜不透的谜语。偶尔从那棵影像怪异的泡桐树圆形的叶　．　片上滑落下来一滴露珠，打在近旁的那片枝叶上，“啪”的一声，　安徽文学　惊心动魄（那种感觉对当时的我来说决不亚于一颗原子弹在我　头顶爆炸）。我深深地埋下头，双手抱膝，用耳朵捕捉来自于任　何一个角落的响声。此刻，每一个细微的响声，都能够深深地　抵达我脆弱而又敏感的心灵。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鹧鸪的呜　叫，这种鸟的呜叫听上去总让人觉得有一种神秘感，就像村落　里的一位病人膏肓的老者，临终前充满深情的寄语。　时间不知不觉从我的耳际流过，可我却依然还在那儿静静　的等待。　就在我静静地等待的过程中，这个世界又会有多少叶落，　又会有多少花开，又会有多少崭新生命的诞生和衰老生命的终　结。生命在这短暂的瞬问上演了多少悲和喜，哀与愁，离别与　聚首。没有谁能够背离这个自然的法则，游离于法则之外。我　想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可能。突然，我发现了月光，乳白色的　月光，像泉一样清澈明亮。月光像流水一样很快将我的周围的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空间填满，让我一下子就置身在这场月光洪　过的行人，他们停下脚步认真倾听我的歌　唱，他们对我的歌唱天赋表示了一种从未有　流的中心。我好像还听到了水声，这水声既　像是山间清泉的涓涓流动，又像是舞台上一　位身披白纱的少女，用她如葱的玉指在琴弦　上轻轻弹拨发出的美妙音乐。啊，如此美妙　过的倾慕与敬畏，甚至于有人预言我以后肯　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歌唱家。对这样的猜　测我从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我现在依然喜欢　歌唱，但我从未上过舞台，所以成为歌唱家　一的月光！我就像刚刚脱离母亲子宫的婴儿，　刹那问，开始了属于我生命的行程。　忽然就有了虫声，无边无际的虫声，先　说只是当时村里的人们对我的未来抱有　的一种幻想。倒是当时有一位游走于乡间　前它们不知躲藏在哪个角落，人们好像已经　遗忘了它们。或许它们也在静静地等待着　月光的照射，仿佛只有经过月光的照射，才　能打破压在它们身上沉重的咒语。它们终　于等来了月光。那一刻，就像我一样，抑制　不住心中的冲动与狂喜，想像不出用什么方　式来表达无比的兴奋，于是只有用歌唱来迎　接月光，这是我们当时唯一的一种恰当而又　合理的选择。　虽然等待是短暂的，我却仿佛等待了一　万年，在我童年的心里，一万年与一秒钟没　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它们只不过是岁月长河　里非常短暂的一瞬。　月光洒满了庭院，眼前朦胧而又模糊的　一切霎时变得异常清晰起来。在我抬头看　天上的月亮时，我看到了那飘浮的流云。　啊，这美丽的流云，将深蓝的天幕妆扮得异　常凄美。还有这星星，数不尽的像眼睛一样　的星星。我伸出腿去，试图用脚踩踏住这月　光的衣裳，（啊，月光的衣裳，多么富于想像　的比喻，我从来都没有想出过这样特别的语　言，我想我当时要是会写诗的话，我肯定会　变成一个诗人，像李白一样，留下许多可以　传颂万代的优美的诗句）可月光的衣裳总是　爬到我的脚面上，她像一个精灵，调皮地与　我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我站起身来，打个哈　欠，伸个懒腰，然后我就独自开始了我一个　人的歌唱。　那时，我常常在这样的夜晚，在洒满月　光的庭院里歌唱。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　当时会唱些什么，实际上就是连简单的童谣　我也唱不了完整的一首，但我仅凭想像一直　能唱到母亲回来。我的歌声坚硬如一支支　箭镞从月光的缝隙间穿过，然后像菊花的花　瓣四处飘散。歌声吸引许多从我家院前经　的“道士”听说我的嗓音不错后，特地慕名前　来，他同我的母亲商量，要收我为学徒，他信　誓旦旦地向我母亲保证，日后我一定会像他　这样，钱财也会随之滚滚而来。我的母亲听　后并没有被钱财的诱惑所打动，而是委婉的　拒绝了他。母亲说，我的孩子就是再怎么　着，也不学这个。或许在母亲的心中，这是　个不道德的职业。这个“道士”听后十分遗　憾，他说我母亲扼杀了一个天才。　十分感谢我的母亲，如果当时她要是被　这个人说服，我想我以后的命运就会与这些　荒诞不经的骗人的把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那么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儿安静地　写这样的文字，也更不会从闭塞的乡村走出　去，领略乡村以外更加文明的生活，虽然此　时我早已经远离了那片泥土，虽然我家乡的　庭院早已在如晦的风雨中倾颓消失，虽然童　年的歌唱早已成为我遥远的记忆，但在我的　心中，依然充盈着歌声：——在童年的夜　晚，——在洒满月光的庭院里。　少年与行船　河水汤汤，鸥鸟飞翔，一条机帆船劈波　斩浪，扬帆远航；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迎风　站立在船头，神情庄重，若有所思……这不　是电影中的某个镜头，这个少年就是当年的　我。多少年后，在一座城市的某一幢楼房的　某一扇窗前，当我回想起当年的情形，心情　依然澎湃激荡。　那时，我正在离家二十里以外的一个叫　龙岗的镇子里上中学，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往　返学校和家一次。那时候，因为经济条件的　落后，没有车辆通行，交通很不方便，幸好有　安徽文学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客船从我家门前的那条铜龙河上经过。每　又粗又长的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际。新郎上　到星期六，上午半天的课程结束，我草草将　课桌上的书本收进书包，迈开脚步急匆匆地　朝小镇南面的码头方向赶。因为此时离开　船仅剩下五六分钟的时间，最后一遍的开船　船来，冲船上的人撒一遍烟，那个新娘则从　身上摸出一把喜糖来，散给围在她身边的孩　子们。　在乘船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安静的　号声已经在小镇上空鸣响。这时人们就会　靠坐在船舷的一侧，凝视堤岸，神情默然。　见到一个脚穿布鞋身材单薄的少年，背着书　包，一路飞奔，笃、笃、笃的脚步声清晰地回　响在中午洒满阳光的巷道里。迎面过来的　人站在那里，侧过身来看着从他们的身旁飞　快经过的少年，一脸的茫然。　匆忙赶到渡口，见船工师傅已经蹲在那　里准备收跳板，一个鱼跃，飞身冲到甲板上。　一旁的船工师傅心里没有防备，被我的鲁莽　吓了～跳，抬头看看是我，便高声责骂到：这　样急，回家娶媳妇呀！我朝他吐吐舌头，便　默默地立在船头，看船缓缓驶离堤岸。　水面很宽阔，除了枯水季节以外，这条　河水势丰盈。有时天连着下雨，河水暴涨，　水势汹涌，这时船就像一片树叶漂浮在水面　上。但船上的几位师傅却显得异常沉稳，他　们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一个个泰然自　若，操控自如。一路上，船要在几个固定的　码头上靠岸接客，远远的看见码头上等船的　人站在那里冲船招手。乘船的人大多是沿　岸的农民，他们有的肩上担着货物，有的手　里拎着篮子，还有的人怀里抱着条狗，狗看　见船上的生人，龇着牙，口中发出呜呜的声　音。于是主人赶紧呵斥它，便老实下来，低　首闭眼，一剐温顺的样子。拥挤的船舱里异　常嘈杂，一片鸡飞狗跳声。乘船的人大多数　互相认识，平时难得相见，这时见面难免寒　暄一番。于是这里又成了老朋友难得的聚　会场所。有几次我看见新结婚的小夫妻乘　船回娘家，新郎头上戴着礼帽，身上穿着崭　新的裤褂。新娘一身大红，面露娇羞，两条　客船缓缓的在水面上前行，沿岸的景色也随　之不断的改变：有时经过一片逶迤的村落，　树林墨染，屋舍俨然，炊烟袅袅，穿红戴绿的　孩子们站在自家的门前朝船上指指点点，有　几个顽皮的孩童一路撵着河中的行船，追出　去好远，方停下来；有时看见三两条水牛悠　闲地在平缓地堤岸上啃着嫩绿的青草，牛背　上站立着几只小鸟，远处岸上有几个农民正　在田畴里耕作播种，悠扬的号子声断断续续　的传来，一派恬然的乡村田园风光；有时河　面陡然间宽阔数倍，放眼望去，天际蓦然开　阔，河面上星帆点点，渔歌悠扬。此景正合　诗句“两岸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意境……　～路风景如画，应接不暇。　如果是顺风，张起帆，船借风势，就会像　离弦的箭一样急驶而去，～二十里的水程，　仿佛眨眼问就可以抵达。那时从课本里刚　刚学到郦道元《水经注》里的一篇文章：“有　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　奔御风，不以疾也……”看来书中所写也并　非夸张，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体验到帆　船借着风势的快捷。　安徽文学　后来家乡陆续通车，回家就多改乘汽　车，于是很少再有机会坐船。多少年过去，　有时偶尔叫想起那段经历，闭上眼，两岸风　光依旧，感觉还是坐在船中。不仅感慨岁月　匆匆，人生苦短。而少年与行船却永远定格　在我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里。　责任编辑陈晓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