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塞外,冬天早上八九点钟,阳光就会透过窗子,照进屋子里。屋子就显得格外明亮,格外温暖。 这是一天里,我最喜爱的时光。
沏一杯茶,放在洒满阳光的书桌上,看茶叶在透明的杯子里漂浮、翻滚,慢慢变软、舒展。看那本来清澈的水渐渐改变了颜色,成了茶水。茶叶被水泡开了,成了水的一部分,水也因此有了茶的味道,我们习惯统称为茶水,或简称为茶。 人们沏上一杯茶,细细品味。实际上是在品“茶水”,此时,茶与水是不可分的。茶因为水而茶香四溢,水因为茶而贵为上品。茶水就不断被人们把玩,品鉴,既俗又雅,既可称之为“道”,又可以随意而为之。
我一边慢慢啜饮着杯中的茶水,一边手捧一卷《宋词》细细品读。
我饮茶,从不在意茶的品位。如果这茶太差了,当然是会有所感觉的。至于很贵的,或者人们称之为“极品”的茶叶,饮入我的口中,似乎都差不多,好像都是一个滋味。所以,对于茶,我一向不太挑剔。
然而,对于宋词,我比较中意的,只是那么几家。一卷《宋词》在手,读来读去,也就那么几首。尽管如此,这一卷已经磨损了的《宋词》,却一直放在我的案头,不曾闲置。如同那个茶杯。
有时候我在想,我是将自己泡在宋词里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茶还是水,应该是水吧。将那陈年的宋词慢慢浸泡,一点点融化,让它在我的心里舒展、回味。然后,我就尽染了宋词的味道。
我想,我骨子里总有那么一点点忧郁的痕迹,是被宋词一点点浸泡出来的;还有对浩然之气的景仰,也是从宋词的诗句里汲取的。
宋词如茶,宋词的诗句里却到处都是酒的味道。 喝茶与饮酒应该是两种境界。喝茶应该属于婉约派,那么,饮酒就是豪放派了。
喝茶应于风轻云淡处,斟一杯清茶,抚一张古琴,对高山流水或对一轮明月,喝出幽幽情怀;饮酒则可以把酒临风,唱大江东去,吐浩然之气,浇心中块垒。
有时候,我不知道这宋词是茶还是酒,浸润其中,不知是绿了芭蕉还是醉了樱桃。
很多的时候,这宋词如茶还如酒,明净了心智还燃烧了豪情。
李清照应该算是宋词中的一杯茶,淡淡的,略有一点点苦涩。李清照融入宋词里,与宋词密不可分。她因宋词而绵长,宋词因她而令人回味。她成了宋词中那一杯最值得回味的清茶。
茶淡而味苦,就像李清照的人生,亦如她的诗词。在浅
斟低酌之间,将人生的悲凉,世道的艰辛,一一倾注在她那长长短短的诗句里。“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我不知道她喜欢喝茶还是喜欢饮酒,但我觉得她诗句之苦涩、之淡而绵长,读之,让人为之黯然销魂矣。
然而,读她的诗句,却见到处留有斑斑点点的酒的痕迹。人常说,茶可以使人神清气爽,酒却是用来消愁的。难道李清照也是在借酒消愁吗?“昨日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在她的诗句里,酒与愁,有扯不断的关系。在我看来,李清照的诗词如茶,可她却将心中那浓浓的愁绪用酒点燃,写出了一首首带有酒的味道,却是苦涩的诗词,让我们慢慢品尝。李清照的诗词,如茶亦如酒啊。 一位在报社当记者的朋友来访,翻阅着我书架上的《稼轩长短句》,说道:“稼轩的词宜煮酒捧读,于酒微醺处放声吟诵,‘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才够意境。”朋友的话不错,辛稼轩应该是宋词中一杯厚而烈的美酒。无论他那比酒还醇厚、比酒还豪放的诗词,还是他那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都足以让宋代诗坛生辉,都足以让我们这些喜欢宋词的人沉醉。在宋代,诗词之豪迈,与之可以比肩者,不止二三子。武能疆场杀敌,而诗词又足可光耀宋代诗坛的,也只有那个
“怒发冲冠”的抗金名将岳飞,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辛稼轩的词,就是一杯浓烈的酒,让宋代烟雨中的诗词,生发出一种炽烈的豪情。这是因为,他曾经是一位驰骋沙场,气吞万里如虎的战士。所以读他的诗词,于悲愤中难掩豪迈之情,这是战士的本色。“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这是壮士的慷慨悲歌,这是诗人醉酒的哀声。后人读之,不禁掩面涕零,掷杯而大醉。 宋词如茶如酒,饮之、读之,心醉神驰也。 宋词,如茶亦如酒,让我们举杯痛饮吧。
痛饮一杯黄藤酒,着满怀愁绪,踏一地黄昏,道他一声错!错!错!
饮他一杯月上柳梢头,在黄昏时节,灯火阑珊处,让清泪成双,湿透春衫袖。
饮他一杯目尽青天怀今古,岸柳悲凉,河疏星淡,雁不到,书成谁与?叹人情老易悲难诉,此情只待,举大白,听金缕。
饮他一杯鹤冲天,对长亭晚,楚天阔,杨柳岸,晓风残月,将那万种风情,换了浅斟低唱。
痛饮一杯念奴娇,故垒西边,赤壁之上,对千里大江东去,含泪擎浊酒,叹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痛饮一杯宋词啊,且饮,且吟。 痛饮一杯宋词啊,心醉之,神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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