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持弓方法有几种?—— 持弓法的演变
2306-2018
在过去的百年间,小提琴与中提琴的演奏发展几乎与人类文明的进程平行。全球化几乎席卷了人类活动的方方面面,追求舒适与灵巧,几乎成为文明发展的共同方向,一项项记录都被打破。
持弓法方面,德、俄、法比学派的持弓方法之间的差异日益消弭,而到了新千年后,有时连一点痕迹都辨别不出了。
那就让我们尽量去给出一点“定义”,去看看一百年前各“学派”持弓法的异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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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学派持弓法
当时最理性的要数德国人的持弓, “德国学派”的持弓方式,基于这样一个说法:指尖是我们手指最敏感的部位,当你被针扎了一下,指尖的痛感往往会比(手指)其他部位更强一些。他们借助生理力学的定义,认为持弓接触点一定得是指尖,因为这样才能或者最佳的、力的反馈。
不过障碍也随之而来:为了完美做到这一点,大部分人的四指在指根关节就得弯曲,否则拇指本身太短,(若对不齐)是无法做到有效持握的。这我觉得也许就是“握弓”(bow grip) 这一表述的来源,用了“grip”(握住),而不是其他什么词。
当然,这个词并不太优雅,多少暗示着那是一种后天强迫的行为——你为了演奏,不得不这么握。而事实上,指根关节的弯曲一定程度减弱了沿着手指一路的神经敏感度,而马尾库(琴弓靠手尾端的长方形零件,德语“Frosch”,英语“frog”,或许它的形状和青蛙比较像),即弓根部位的转向必须得由刚硬直板的手型来控制,这貌似并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卡尔.弗莱舍在他的回忆录里,告诉我们约阿西姆大师是如何持弓的:“用指尖,食指触碰弓杆,几个最前端指关节保持成一条直线,而小指则保持在弓杆上的一点不动,放平。”结果是什么呢?在弓根处的换弓必然通过比较僵直的手指以一串复合动作完成的,非常难以描述。非要描述的话, 这种动作,是由手腕的水平扯动和小臂的微妙扭转复合而成的( 译者补注:约阿西姆曾描述这种手腕的水平扯动类似鱼尾的摇摆, 从生理角度看并不太合理,弗莱什也完全不认可)。显然,这一姿势非常的不舒服,而且后来也证明,一些效仿者容易患上肌腱炎。
俄式持弓法
从这一角度出发,俄式持弓法或许是一个解决方案。它所倡导的是松弛的手——奥尔在他的《提琴学派》一书中有所图示。突出指关节虽仍在一定程度上阻碍着充分的手指弹性,但是却通过另一折衷的程序巧妙地规避了一部分:在长期训练后,演奏者能设法训练出一副松弛的腕关节与手指关节,尽管手掌与手指之间形成了较明显的角度。但不免显得十分刚硬死板。一个极好的例子就是米尔斯坦。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以他那样高度绷紧的手腕持弓,然而他演奏出的声音却甜美与顺滑得超出你的想象。当海菲茨演奏时的手掌内旋地相当厉害时,在俄罗斯学派中的另一人大卫.奥伊斯特拉赫的折衷行为却完全不同。因为他的手指较短,所以看上去“指根关节的突出”这一表象,就不那么明显。出于对灵活性与松弛的追求,又在之后带来了一种要求:右手除拇指外的四根手指的间距加大了——而不是像德式持弓和海菲兹的俄式持弓那样四指相对并拢。实际上,直至奥伊斯特拉赫那个年代,这种四指松弛分张的手型,一向被嗤之以鼻呢。 大卫.达尔顿在他的书《演奏中
提琴》里提到,他曾问过普里姆罗斯关于三种不同的持弓法。普的回答是:”我必须承认,自己不太肯定它们各自是什么样的。当然,奥尔学生肯定有一套——尤其以海菲茨为典型。当时,伦敦的那些学者甚至在海菲茨出现在荧幕上之前,完全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持弓法。海菲茨的持弓接触点大约在食指的中间关节与指根关节间的某一点,而手掌则强烈地内旋(或倾斜)。我感觉这应该是俄式的持弓方法。而所谓的德国持弓法,标志性的一点是,持弓接触点在第一指关节,更加靠近弓杆的顶端。这给人以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像人带着厌恶感触碰着某种爬行昆虫似的。而法比学派呢,由于伊萨依和我的师徒关系,我感觉它其实是萃取了上述各流派中的优点。”法比学派的持弓法
可以这么说,法比学派的持弓法绝对是上述两个流派的某种综合。另外他们有一点很值得注意:弯曲突出的中指直接影响到了拇指—中指对握的姿势(译者注:这是法比持弓的基础),如此一来,其它手指得以在靠近指尖关节或指尖本身的位置接触弓子。这一持弓方式也影响到了右手四指的分开 ,特别是食指与其它手指的分开。我们可举出雅克.蒂博的手势仔细观察,他四指分开的程度较明显,而内弗和格律米奥也都追随了这个倾向。
改革是在二十世纪初开始的,不过我们需要考虑到:这样的改变在乐器教育上的落实,往往会进行得非常缓慢,所以实际上那一轮革新直到二战之后才得以推动。
弗莱什与加里米安两位教师对此都有所贡献,他们不仅理性地分析、规范了一些事情,且创造出可以解决学生问题的详尽训练系统。对于加里米安而言,手腕的放松是雄壮发音的关键。于是,“强迫”(coercion)不再是小提琴学习中的决定性因素,让人信服的理论变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无疑,随着交通发展,人们旅行得更为频繁,所以可以从国外吸取一些新的技巧。
其中就包括年轻且有天赋的小提琴家,他们往往能赢得奖学金,从而去国外发现一些自己所未掌握的新技巧,这种技术上的大融合或许可以被称作全球化。现在我们如何了?情况变得更好了吗? 我的回答无疑是正面的。出于日益增强的、对完美境界的追求,录音技术日新月异已是,而科技(比如演奏中运动科学)的进步,都为小提琴演奏投下了一道新的曙光。尤其是神经学的研究,生理学家可以告诉我们,肩膀、手腕与手指之间存在相互依存的关系,一处的紧张可能会在另一处引发问题。另有研究证明,我们的大脑是可以自我调整,适应环境的。譬如手指第二指关节的神经,若较长时间内一直受到刺激,该区域的敏感度就会大大增加,最终超过指尖的敏感度。根据比较确凿的生理学研究,人手的神经在指肚这样的“关节间区域”游走得较为活跃,而靠近三个关节点时则较不活跃了。所以应该尽可能地避免将关节点选择为持弓的接触点,因为近关节的皮肤上信号反馈是较弱的。
今天顶尖的年轻小提琴家,很少明显显示出“突出的指根关节”,取而代之的是持弓的手在腕关节下松弛地悬垂(hanging loosely off the wrist)。而倘若人跟人之间能看出些持弓方式区别的话,我想主要还是由手的形状与体型决定的。所谓这些“区别,具体说来比如---- 食指与其他手指之间的距离是大还是小,以及手掌的内旋程度是大还是小(目的是为了获得一个上佳的拇指-中指的手指结构转轴)等等。
笼统地说,食指与中指之间的距离,还有无名指与小指之间的距离,应该比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的距离多出细微的一点点——这距离可以用毫米来做单位衡量。
还有,拇指与其他手指在弓杆上所处的相对位置关系,现在的容许度其实也蛮可观的。我们还必须对拇指特别留意,这是演奏者右手最重要的手指。现在大家已经公认,轻微地弯曲拇指的近指尖关节是正确的,因为这样就可以较为自由地选择弯多一些或者不弯。也就是说,行弓到弓根时,拇指靠指尖关节的弯曲度更大,行弓至弓尖时,拇指靠指尖关节
就几乎不弯了。既然拇指尖端已经触碰到了马尾库的根部,它所给的力量反馈可以抵消一些指尖与弓指尖的力量联系的缺失,而拇指的信号,根据医学上的定义,在大脑皮层里拇指和四指的感知作用,在大脑中位于同一区域,随着弓位的变更,此消彼长,相互协作。
所有这一切运作的原理,可以通过我常常示范给学生的一个实验加以证明,也可以看看他们通过这个实验方法能否提升自己的灵活性。右手握着一支铅笔,感觉就像握着一把弓,然后将手松弛自由地垂下,小臂与地面呈水平。接着有人上上下下地摇摆着你的小臂,使得右手手腕顺着此方向运动,就像挥手说”再见”。而一支收到良好训练的运弓手臂呢,可以将铅笔保持在固定位置,完全不受到影响,可是未经训练的人很可能摇摆一两次会就会掉落铅笔。然后你可以将此方法换到左手试试——很快,铅笔也会掉落。由此可以看出,在持弓时手腕保持松弛是其中的小窍门,它也证明了我们的大脑是可以通过适当的训练而成就“奇迹”的。这又将我们带回到了故事的开头。与智人(拉丁语是“Homo sapiens”)的进化一样,只要经历合适的自我训练过程,我们都能做到任何决意去做的事。一百年前的持弓法,在我们今天看来是不自然的,有一种不必要的笨拙感,而且若长期保持这样的姿势,容易变得疲惫与不舒服。
虽然当时的技巧实现显得比现在困难,然而那时候的演奏家所表现出的水准还真是不错,其中原因或许是:当那时的人们遇到了障碍,一般不太去找疏解变通的方法,反而更习惯于硬碰硬地克服它,对抗它。
那时的生活很艰难:疾病、瘟疫、没有现代舒适的住宿条件,更找不到今天那么便捷的运输方式。即便是一些充满雄心壮志的小提琴家,也很少有机会录音,他们的声誉建立想要有大众传媒来扶上一把,难上加难。我们对小提琴演奏变迁的解释,或许可以拿体育中的现象来类比 ——这些年,世界纪录不断被刷新着。我们不仅希望事情变得简单、舒适、自然,更会穷心竭力地谋求一件事-“愿望的满足”。
持弓的变革,和20世纪文明的进程,其平行对照的关系昭然若揭。这种变迁,我们姑且称之为一种优化(optimisation)吧,总之它若能对我们生活和世界的其它方面相施加积极的影响,那也是好的。不过就事论事,单看持弓法这件事,发展到今天,我们应该已经挺欣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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