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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人物塑造、心理探索、复调结构等方面在文学史上的继承性与开拓性特色—以小说《罪与罚》为例

2022-06-05 来源:年旅网
简析陀氏的人物塑造、心理探索、复调结构等方面在 文学史上的继承性与开拓性特色——以小说《罪与罚》为例

摘要:以小说《罪与罚》为例,分别从人物塑造、心理探索、复调结构等方面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文学史上的继承性与开拓性特色。在人物塑造上陀氏继承并发展了19世纪的批判现实主义,继承了普希金、果戈理的“小人物”文学传统,着力表现城市贫民的病态,塑造病态人物;并在心理探索中运用梦境幻觉、变态心理、无意识行为等多种艺术手法交融,来表现人物紧张、尖锐的深层心理,代表作《罪与罚》在浓缩的时空中容纳了丰富的思想内容,显示出作者“刻画人的心灵深处的奥秘”的巨大才华。同时,陀氏还丰富了“复调小说”的内涵和表现形式,对后世影响深远。

关键词:陀思妥耶夫斯基;继承性与开拓性;《罪与罚》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19世纪中后期杰出的俄国作家,他以思想的复杂、艺术的创新构成自己独特的风格,成为19世纪俄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一座高峰。创作中,他在人物塑造、心理探索、复调结构等方面继承与开拓,形成特色,并在代表作《罪与罚》大量体现。

一、人物塑造方面的继承性与开拓性

陀思妥耶夫斯基继承并发展19世纪俄国作家批判现实主义特征,将普遍社会意识问题探索这一心理探索过程推向极至;继承了普希金、果戈理的“小人物”文学传统,着力表现城市的病态,塑造病态人物,形成独树一帜的病态主题。

(一)批判现实主义的继承与发展

俄国作家,尤其是19世纪作家,他们着力探索的主题是普遍的社会意识问题,人的意识的发展、变化及与之相应的意义在小说家们的视野中占着首要地位。表现于创作中就是对俄罗斯的道德意识的不懈追求与探索。在这种探索与追求中,普希金、果戈理、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历程中的几座里程碑。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将这一心理探索过程推向极至的继承者,但同时,他在小说《罪与罚》等作品中着重描写人物的意识活动、心理流程、下意识、潜意识等,与同时代的俄国小说相比,又体现出鲜明的现代主义特征,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继承性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国19世纪后半期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之一,他的写作体现了现实主义的批判精神和理想色彩。陀思妥耶夫斯基始终没有放弃人道主义理想和对俄国社会现实生活问题的密切关注,仍然坚持普希金和果戈里开创的俄国现实主义艺术的优良传统。他的创作有力而真实地反映了俄国农奴制改革后的几十年中俄国社会生活的许多重要方面,鲜明地表现了统治阶级的精神退化,城市居民中民主阶层的贫困和痛苦,脱离人民的贵族资

产阶级分子的精神徘徊与苦闷。

作为一个具有深刻的人道主义精神的作家,陀氏无情地揭露和批判了社会的黑暗、不公平甚至暴虐,也深深地同情小公务员、孤女、妓女、穷人、犯人及走投无路的大学生,并表达向往美好人性和理想社会的愿望,这些都可以在他所描写的各种人物的内心世界中间接地观察到。陀氏以无限的同情和怜悯来描写他的穷人、孤女和妓女,写他们或她们具有美好的心灵、情感、愿望和品德,还有顽强、反抗和受苦精神。小说《罪与罚》是作者最富于社会历史涵义的一部社会心理小说。它以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犯罪及犯罪后受到良心和道德惩罚为主线,广泛地描写了俄国城市贫民走投无路的悲惨境遇和日趋尖锐的社会矛盾。作者笔下的京城彼得堡是一派暗无天日的景象:草市场上聚集着眼睛被打得发青的妓女,污浊的河水中挣扎着投河自尽的女工,穷困潦倒的小公务员被马车撞倒在街头,发疯的女人带着孩子沿街乞讨……与此同时,高利贷老太婆瞪大着凶狠的眼睛,要榨干穷人的最后一滴血汗,满身铜臭的市侩不惜用诱骗、诬陷的手段残害“小人物”,以达到利己的目的,而荒淫无度的贵族地主为满足自己的兽欲,不断干出令人发指的勾当……作者怀着真切的同情和满腔的激愤,将19世纪60年代沙俄京城的黑暗、赤贫、绝望和污浊一起无情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其中,《罪与罚》中的主人公的道路及其内心分裂恰恰就是这一特定历史时期小市民阶层的历史命运和矛盾心理的反映。拉斯柯尔尼科夫是个有才干、聪明、有发展前途的大学生。然而,他所处的时代不可能使他的聪明才智得以施展。相反,他愈来愈穷,穷得“喘不过气来。”这使他的精神陷入极度痛苦之中。残酷的现实终于使他扼杀了自己的善,他动手杀死了放高利贷的老太婆。作家用犀利的笔无情地将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现实展现在读者面前,揭示了主人公走上犯罪道路的社会原因。

2、开拓性

虽然在俄国和世界文学史上,陀思妥耶夫斯基以他思想的复杂性和艺术方法的独特性而著称,通常被认为是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并且他也自称是“最高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者”,但他的批判现实主义是独特的,是与19世纪欧洲文学中的现实主义有所不同的。小说选择凶杀案这种情节来展示主人公的性格这一点,在俄国文学史上就很有独创性。作者的这种特点是基于他对现实的独特看法。他说过:“我对于现实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看法,而且大多数人认为几乎是荒诞的和特别的事物,对于我来说,有时却构成了现实的本质。”而且,他主张用夸张、怪诞、幻想等手法来反映现实生活中离奇的现象,他重在本质的具实,而不重在现象的其实,说“虚幻的现实主义”更能反映现实的本质。达种创作方法对于反映资本主义社会畸形的生活无疑是有效的,因而受到各国进步作家的推崇。这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独创。

(二)“小人物”传统形象的继承与开拓 1、继承性

“小人物”是19世纪俄国文学的传统形象之一,历代作家们的创作不但表现了他们生活的贫困凄凉、孤苦无告,而且反映了他们对社会的不满和抗议,也表达了作者对他们的深

切同情,从而造就了俄国小说在总体上注重心理描写、风格上呈现忧郁特征的格调。陀思妥耶夫斯基继承了普希金、果戈理的“小人物”文学传统,将这一心理探索过程推向极至。

2、开拓性

(1)城市贫民身份

在陀氏之前的俄国文学,主要反映地主、贵族和农民的矛盾;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描写的是都市生活,着重反映的是贵族、资产阶级与城市平民的矛盾,他的创作为都市文学奠定了基础。他致力于描写城市贫民,主要通过城市贫民、小市民对日益发展的资本主义的恐怖和诅咒,反映了他们的悲惨生活以及惊恐不安的心理和思想,对他们在物质、精神上备受欺凌、含垢忍辱的悲惨遭遇表示深切同情。

(2)自虐、病态特点

从文学传统看,陀氏的小人物直接继承了普希金开创的写小人物的传统,与普希金和果戈理的小人物所不同的是,他更加突出小人物自虐、病态的特点,并且大量描写被欺凌的妇女与儿童形象,宣扬宽恕和解、忍耐顺从的理想,主张用基督的爱来拯救社会。陀氏的小人物王国充满罪恶、污秽,表现出小人物的猥琐和悲苦,互相隔膜,孤苦无告,他的人物畸形主要是心理的变态,精神分裂,大都具有病态的情感。《罪与罚》中,拉斯科尔尼科夫几乎一直处于病态。他把自己划归到“不平凡的人”这类人里面,在大学时代就自命不凡、目空一切。可是现实并不承认他的重要性,并且还把他放到生活的最底层去受凌辱、嘲弄和折磨,使他的病态的狂妄自大的心理得不到施展和满足。为了向社会证明自己不是“虱子”而是拿破仑,他便通过变态的、被扭曲了的心理所产生的形式——杀人,来把它发泄出来。在他看来,广大人民群众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群氓,“谁智力强、精神旺,谁就是他们的统治者”。

此外,陀氏在小说中着重描写人物的意识活动、心理流程、下意识、潜意识等,与同时代的俄国小说相比,体现出鲜明的现代主义特征,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陀氏自虐型小人物有现代人的畸形变态的特点,具有现代性。20世纪卡夫卡的小人物、福克纳的小人物都和陀氏的小人物有亲缘关系,属于同一类型人物。

(三)病态人物塑造

19世纪俄国作家大都直接揭露和批判专制主义和农奴制,而陀氏却着力表现城市的病态、城市贫困带给人们的心理变态和世纪末的惶恐。为此,他的小说主题都是城市贫困和病态在各个方面的表现,形成独树一帜的病态主题。陀氏描写的人物几乎都是病态,与所表现的内容具有一致性。他的人物多是酒鬼、赌徒、虐待狂、杀人犯、淫棍、强奸幼女犯、诲淫者、妓女、放荡的女人、苦役犯、精神病患者等,这些人物都是些精神变态的人物,具有某种病态的激情。

1、病态人物形象

陀思妥耶夫斯基患有癫痫等多种病症,钻研过医学,经常同医生探讨病理和病因,他笔下的许多人物也身染癫痫或共他神经和心理疾病。陀氏作品中的病态色彩正是当时俄国病态

社会中病态思想的反映。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次充分地显现了挖掘人物心理变态过程的卓越技巧就是通过《罪与罚》完成的。在小说中,陀思妥耶夫斯基描写的不是人物的明晰的合乎逻辑的心理活动,而是主人公拉斯科尔尼科夫所表现出的飘忽不定、难以琢磨的潜意识、下意识、神经失常、梦幻、歇斯底里等反常的、混乱的精神状态,是在异常状态中、在无法解脱的矛盾中激烈的内心斗争,是高度紧张的情绪变化,一种近似疯狂的思想奔突。

(1)自虐性小人物

《罪与罚》中索尼娅、杜尼娅是自虐性小人物的代表。自虐性小人物是城市底层小人物,处于被侮辱与被欺凌的社会地位,处境艰辛,命运悲惨,作者对他们寄予了满腔的同情,对他们表现出切肤之痛。她们的共同特征是热爱苦难,自我牺牲,既谦卑又高傲,表现出一种病态的顺从,残酷地折磨自己,在自虐中得到一种辛酸的满足和痛苦的享受。

(2)心理实验英雄

作为知识分子形象的拉斯柯尔尼科夫,是心理实验英雄的代表之一。心理实验英雄奉行极端的个人主义,他们的思想都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推崇个人主义,想做拿破仑式的英雄。拉斯柯尔尼科夫也是“想成为拿破仑,才杀了人。”《罪与罚》中在表现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灵魂激烈搏斗时,陀氏多次借助于这种接近病态的心理活动来揭示他隐秘的内心。他具有心理的实验性,拿自己做实验,在心理实验在人生世界和自身,然而,当理论在现实面前遭到破产,他的心理实验也就失败了,自己也由实验中的英雄强者变为了现实中的懦夫与弱者。

(3)双重人格形象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为西方心理现实主义小说艺术的开拓者,把意识分裂的人物作为文学作品的主要描写对象,塑造出资本主义制度在沙皇俄国农奴制冲击下所造成的心理畸形变态——双重人格形象。在陀氏作品中,其所描写的人物大抵是穷人、罪犯、醉鬼、乞丐、小偷、奸人、恶汉、恶婆、娼妇、魔鬼、白痴等等,他们在社会重重压迫之下,都成了永久的穷苦无告之徒,以致几乎成为无可救赎的罪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描写的主人公,几乎无一不是心灵分裂者,永久苦闷,长期怀疑,内心不断地冲突斗争,成为他们一生的无限的惩罚。这一心理病态典型反映了资本主义制度对人性的扭曲。

《罪与罚》中,作者始终让人物处在无法解脱的矛盾之中,通过人物悲剧性的内心冲突揭示人物性格。通过运用幻觉和想象的手法,刻画病态的心理和性格的分裂,提出“双重人格”的主题。拉斯柯尔尼科夫是小说中的中心人物,这是一个典型的具有双重人格的形象:他是一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穷大学生,一个有天赋、有正义感的青年,可同时他又病态地孤僻,“有时甚至冷漠无情、麻木不仁到了毫无人性的地步”,为了证明自己是个“不平凡的人”竟然去行凶杀人,“在他身上似乎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交替变化。”正是这双重人格之间的激烈冲突,使主人公不断地动摇在对自己的“理论”(即关于“平凡的人”与“不平凡的人”的观点)的肯定与否定之间。他的人格中的主导面终于在白热化的搏斗中占了优势,并推动他最后否定自己的“理论”,向索尼娅靠拢。小说通过这一形象,深刻地揭露了

资产阶级的“弱肉强食”原则对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毒害,有力地批判了这一原则的反人道主义的实质,并且从客观上否定了建立在“超人”哲学基础上的无政府主义式的反抗,因为这种反抗决不可能给被压迫者带来新生活的转机。

在小说《罪与罚》中,作者不仅塑造了一系列意识分裂的双重人格的群像,更重要的是他能从这些“变得浑浑噩噩,沉潜在半兽性的梦里,失去个性,磨灭自己,似乎连思想都失去了”的小人物身上发掘出有价值的东西,从他们的灵魂深处开掘了人性的真、善、美。拉斯科尔尼科夫,尽管有着病态的疯狂,内心被扭曲了,精神近似崩溃,但他还没有消失,“神圣的火花还在他们的心里冒烟燃烧,只要这个人还活着,随便用什么手段都不能把它扑灭。你可以抹煞一个人,把他变成一块肮脏的抹布,然而在这块抹布最肮脏的褶缝里还是有感情,还是有思想……”陀氏创造的完整世界是文学界以往未曾深涉的完全崭新的世界,是由众多的畸形心理、意识分裂、二重人格形象组成的人物世界,善恶矛盾性格组合都对后世作家产生深刻影响。

2、“心理肖像”笔法

陀思妥耶夫斯基善于将对客观现实的真实描绘同主人公强烈的主观意识融合在一起,他所着力刻画的是人物的心理流程,而不是形成人物性格的典型环境,他着重于人物内在本性和精神状态的矛盾变化的精雕细琢,把性格形成的社会环境置于次要地位。

小说中,人物性格的塑造不是通过作者对人物由外入内的描写,而是通过人物意识由内向外的表述。作者主要采取内视角的叙事方式,主要关注的对象不是外部环境,而是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如拉斯柯尔尼科夫杀人前后的内心冲突,斯维德里加依洛夫自杀前的心理斗争。在表现这种冲突和斗争时,作者主要采取内心独白、梦境、幻觉、下意识的行为等手段,如拉斯柯尔尼科夫接到妹妹来信时的内心独白、拉斯柯尔尼科夫杀人前的梦、斯维德里加依洛夫自杀前的梦。拉斯柯尔尼科夫杀人前梦到的驽马是俄国人民苦难的象征,也是主人公过去的体验和现实生活交融的虚幻再现。陀思妥耶夫斯基用多元的角度为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多角度真实塑造了独特的艺术形象,让人记忆深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物肖像多透过外貌、动作的详细描写,来表现不断变化中的人物的基本心理特征,甚至是心灵特征,简洁明了。例如索尼娅的“纯朴与善良”,杜尼雅的“严肃多于愉快”等等。这样的笔法为人物心理、思想感情的复杂变化做了重要铺垫。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这些特点,被现代主义作家极力赞赏和争相模仿,他也被现代主义流派奉为鼻祖。他在作品中所表达的思想和所使用的艺术手段,都被现代主义作家继承和发扬。

二、心理探索方面的继承性与开拓性

注重心理描写,具有探索精神是19世纪俄国文学的主要特点,而这种心理描写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则发展为一个高峰。他的小说主要描述的是人的思想,人的自我意识,小说中充

满着大量的心理描写。他认为人物的心理、特别是在危机时刻的心理是社会现实的一部分,而且是更深刻的现实,表现在小说中就是心理描写的篇幅加大、心理时间长于故事时间,作者对人物心理的描述有时精确到秒的程度。《罪与罚》讲述了发生在十几天中的一桩凶杀案,但作者对杀人的过程惜墨如金,文中大量篇幅描述的是主人公杀人前后的心理状态。此外,在《罪与罚》中,作家运用梦境幻觉、变态心理、无意识行为等多种艺术手法交融,来表现人物紧张、尖锐的深层心理,阐明一系列重大的道德和哲理问题:生与死、善与恶、爱与恨、灵与肉、美与丑、罪与罚等,为世界文学提供了生动的范例。

在《罪与罚》中,陀氏不仅用各种心理描写手法淋漓尽致地描绘了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犯罪心理,表现了社会犯罪和社会道德的矛盾与冲突,挖掘了犯罪的社会根源,而且揭示了下意识领域善与恶矛盾的两极,展现了主人公人性异化的曲线图,揭露和批判了导致人性异化的畸形社会,显示了灵魂的深。因此,小说对资产阶级弱肉强食的法则和资产阶级人生哲学的批判,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就陀氏揭露示人类深层心理,从而展现人性的深度、灵魂的奥秘这一点来说:陀氏在当时文学发展的极限范围中是无与伦比的,超越了俄国的时空,为此后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兴起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审美创作经验。

(一)心理现实主义 1、继承性:

在传统小说中,不管人物性格单一固定还是处于动态的发展之中,都能给接受者一个比较清晰的印象。如托尔斯泰和司汤达的小说遵循时间的线形运动特征,对人物的刻画仍旧是在时间的流程当中。托尔斯泰的“心灵辩证法”主要关注的就是人的心理过程,司汤达则擅长“细致地描摹人物在特定情境下的心理状态,分析激动他们灵魂的欲望和感情的细微变化,揭示人物充满矛盾的内心世界”,这一点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颇有相似之处。

陀思妥耶夫斯基把人的价值和心灵的艺术探讨,与俄国现实的社会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此即心理现实主义的说法。在创作实践中,陀思妥耶夫斯基正是遵循他自己的“心理现实主义”的原则,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内心现实上,深入发掘人的精神世界,揭示人的心灵悲剧,把当时俄罗斯人的心理,特别是他们最深层的病态的、畸形的、阴暗的心理,以及他们痛苦的精神痉挛和心灵挣扎,都赤裸裸地、血淋淋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2、开拓性:

与一般现实主义作家不同,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仅仅停留在对人物的一般心理活动的描写上,而是更深入地探究人类精神世界的运动规律。正是通过这些心理现实,映射出那个时代的现实、社会现实,表达出作家对那个时代的社会现实的体验和感受。他独创性地运用了全新的心理现实主义表现手法,以人为创作中心,侧重描绘作品中人物的双重性格,主人公的幻觉、梦魇、意识流及病态心理,在他的作品中主人公的思想总是处于未完成状态,并经常伴随悲剧性的内心冲突。

(1)拓宽心理结构,让情节结构从属

传统小说的心理描写和时代环境联系非常紧密,总是在充满历史感的情节发展中探讨心灵和世界的交互影响,而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仅极度压缩甚至基本取消了背景描写,甚至还在很大程度上取消了那种历史性模式。我们看不到那种连贯的情节流,而发现一种以对话和独白为中心,融戏剧和后来被称作“意识流”的结构为一体的特殊模式,线性的因果关联基本上退出了小说。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创作的中心是人,着力刻画“事件”和人物心理及思想。作家很少描绘日常生活环境,并不提供形成人物性格的“典型环境”,而是把人物放在事件的漩涡中,充分显示其心理和思想面貌。

小说中,作者着力拓宽人物的心理结构,情节结构相对地处于从属地位。他写作的主要目的不在于叙述故事情节,而在于阐述某种思想。陀思妥耶夫斯基把主人公心灵深处的激烈鏖战作为揭示人物性格的主要手段。《罪与罚》中,作者反复写主人公内心此消彼长的自我谴责与自我辩解。它比凶杀的情节更为惊心动魄,更能表现人物的性格。作品中,尽管马尔美拉陀夫一家的遭遇令人同情,凶杀事件扣人心弦,但它们都只是“一份犯罪的心理报告”的组成部分。正因为这样,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才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和深度展现在读者面前。小说中的情节线索在“心理对位体”结构中心的制约下,整部小说的各个艺术要素融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有机整体。

(2)现实压迫造成心灵崩溃,人物呈现分裂状态

作者虽然把性格形成的社会环境的描写推到次要的位置上,但是透过作者犀利的心理分析,作者笔下的主人公在现实的压迫和对信仰怀疑的双重压力下的心灵崩溃,呈现分裂状态,表现出种种疯狂、甚至是病态的举动。虽然他们对别人、也对自己的良心诉说着自己的不幸与无奈,可还是得不到良心的宽恕,找不到回归心灵和谐之路,无法实现精神统一,于是,他们往往在这巨大的心灵冲突与痛苦的矛盾之中毁灭了,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冷酷的农奴制和资本主义的俄国社会以及挣扎在这个社会中的真实人物形象。

陀氏对心理现实主义进行了推进,实现尽量不脱离人物自我意识以及最大限度挖掘人物潜意识的心理描写。决定小说整体结构的主要是包含在拉斯柯尔尼科夫自身内部的人道主义因素和那种为了证明自我而蔑视一切道德律令的个人主义冲动之间的剧烈冲撞,而非他与外在的道德化身(索妮娅、杜尼雅等)之间的对立。这种冲撞贯穿小说整体并渗透到每一个部分之中。巴赫金正是从小说中两种价值观、两种声音的关系出发,以为“任何话语一旦引起了对话的反应,它自身的主体就显露出来了。”这意味着思想对话使人物“挣脱”了作者统一语调的束缚,从而“把争论中的每一观点都发挥到更大的高度和深度,达到最强的说服力。”这样,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对精神分裂性人物进行分析时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这是他对现实主义文学和对心理表现方法的卓越贡献。

(二)内心独白

1、把人物放在复杂激烈的矛盾斗争中凸显心理

陀思妥耶夫斯基擅长心理剖析,醉心于病态的心理描写,尤其是揭示内心分裂。他对人

类肉体与精神痛苦的震撼人心的描写是其他作家难以企及的。他的小说戏剧性强,情节发展快,接踵而来的灾难性事件往往伴随归档心理斗争和痛苦的精神危机,以此揭露阙关系的纷繁复杂、矛盾重重和深刻的悲剧性。对畸形社会中畸形人性的深刻揭示,展现新旧交替时期人的心灵与精神的焦虑。为了表现主人分极度紧张、极为矛盾的思想情绪和心理状态,作者喜欢用内心独白的手法,尤其注意写梦境和幻觉,写出心理的病态、精神的错乱、歇斯底里等等,有时则写出主人公失去自我控制时的下意识活动。人物内心活动的概括、简化,以及对于重大的心理情节的不惜笔墨,让人物的各种理性与非理性情绪发生碰撞,并对复杂多变的心理过程作出细腻的描写与分析。

在小说《罪与罚》中拉斯科尔尼夫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就是一个心神恍惚,心灰胆怯的“病狂者”。神经质的疑虑,颤栗不安的举止,立即使人感到这是一个被压抑、被窒息、被屈辱和被扭曲的灵魂。贫困、饥饿、疾病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严重的变态心理使他无意识地要作出一些古怪的行为来,而善良的意念又抑制着恶的意念的流露。因此,他在杀人前内心充满着矛盾和冲突。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连串的内心独白充分表现了主人公这种矛盾与冲突的心理。“我要干的是一件什么事啊,但却害怕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难道,难道我真的要拿起斧子往脑上砍,砍碎她的头盖骨……一步一滑地踩着一汪粘糊糊发着温热的血,撬开锁,伸手偷东西,全身直哆嗦:手里拿着斧子,浑身溅满了血……藏起来……上帝啊,难道真要这么干吗?”

陀氏安排了许多突如其来的情节逆转,充分表现拉思科里涅科夫在人性异化过程中心理活动的复杂性,把主人公内心的矛盾和斗争不断推向高潮,使整个故事波澜起伏,引人入胜。拉斯柯尔尼科夫杀人后,在严重的精神折磨下,他似乎感到穷途末路了。然而作者把笔锋一转,开始叙述玛尔美拉陀夫被马车轧死,拉斯柯尔尼科夫见状倾囊相助,把母亲寄来的仅剩下的二十个卢布全交给迭里娜·伊凡诺夫娜替丈夫办丧事,并得到她一家人的感激。他精神为之一振,“心理充满一种从未有过的,突然涌现的具有一股强大的、充沛生命力的广大无边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和一个被判死刑,突然获得出乎意料赦免的囚犯的感觉相似。”拉斯柯尔尼科夫之前的痛苦、无力和之后的欣喜、振奋形成鲜明的对比,凸显了主人公内心的挣扎与不平静。

2、使人物在揭示自身内在矛盾的过程中来确定自我

主人公在揭示自身内在矛盾的过程中来确定自我,表现为一种双重思维,一种自我矛盾的意识主体。例如,斯柯尔尼科夫犯罪的两个动机是互相矛盾的。一方面他想靠无政府主义的反抗去向那些吸人血的“毒蜘蛛”、向那些奴役人的统治者进行报复,另一方面又想成为拿破伦、想成为人类的统治者;一方面他同情人民的苦难,感觉到自己的命运是和千百万被压迫者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另一方面他又蔑视他们,甚至憎恨他们,称他们为“虱子”、“战抖的畜牲”,极力想向自己和别人证明他不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他是命定做他们的恩人的;一方面他切齿痛恨那些丧失人性的卢仁们,另一方面他自己却走上了违背人性的杀人道

路,成为本质上和他们相同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正是通过刻划这样一种复杂、矛盾的心理状况,真实地反映了资产阶级思想意识促使青年一代堕落、毁灭的社会悲剧。

3、人物心境联系景物环境

巴尔扎克注重人物性格对环境的依存关系,也注意到典型环境的描写。通过对人物所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逼真描绘,为典型人物提供了活动场所和性格发展的依据,也展示了特定时代的风貌。运用人物再现法,使一些人物的性格在不同的作品中得到充分的展示,同时,通过精细的外貌描写、个性化的语言、夸张的手法,刻划人物的性格特征,注重写人物性格形成、发展、变化的过程。

陀思妥耶夫斯基吸收继承其环境描写手法,《罪与罚》整部小说充满着大城市日常生活的普通的悲惨的景象,这种生活的平日的司空见惯的噩梦。陀氏有意使用了绘画表现技巧,使他笔下的外部空间呈现出一个光影斑驳,构图凝重,色块灰暗的艺术世界,进而使读者从视觉艺术形态走进人物内在的思维空间。例如,作家描写老太婆和拉斯柯尔尼科夫的房间时写到“青年走进一间不大的房间(老太婆的),墙上糊着黄壁纸。家具都是陈旧的,黄木制的。在角落里,一幅不大的圣像前面点着一盏小油灯。整个寓所里都看不见一丝灰尘……”;“他(拉斯柯尔尼科夫)憎恨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斗室。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六步长,很简陋,壁纸发黄了,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这间斗室是这么低矮,身材稍高的人在里面就要时刻担心脑袋撞在天花板上。一张笨重的大沙发榻,它差不多占去一边墙壁和半间屋子的地位……紊乱和邋遢到了极点。”(他的母亲后来说他的这间屋子像一具棺材。)在这两幅由文字组成的绘画中,都有一个语词色彩“黄”字,不难看出作家对色彩的感知带有很强的主观性行为,体现了他的个性和风格,最具感染力。在欧洲文化中,黄色象征着嫉妒、背叛、怀疑及肮脏和下流的意绪。陀氏有意选取这样一种色味既象征了社会环境的阴冷和泥泞,又象征了主人公人生处境的尴尬、生存空间的压抑和龌龊。老太婆的寓所里没有一丝灰尘,暗示着她是如此凶狠地压迫她的妹妹(丽扎韦塔给她当佣人)。角落里的圣像和小油灯,不仅使画面的远近距离和明暗层次错落有致,而且使读者看到无比丑陋的灵魂居然还有宗教信仰。拉斯柯尔尼科夫的小屋紊乱和邋遢,又被母亲比喻成棺材,恰好迎合他那分裂的人格和对死亡的恐惧,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他又怎能不抑郁不乐,悲观绝望呢?总之,陀思妥耶夫斯基准确地把握了形与色的辩证关系并将其游刃有余地运用在自己的创作之中,从而使作品的空间具象和色彩感更富于耐人寻味的蕴含。小说中还有许多自然景色的画面,它们也大多以混沌、阴郁和凄苦为底色。但它们对人物的行为和性格一般不产生直接或重要的影响,而是作为人物心境的对应物与人物互为依存。它们是作者为了使读者更好地窥视人物的心理空间而主观绘出的产物。这也是作家的艺术风格在空间处理上的独特之处。

(三)潜意识描写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两个都“不局限于描绘心理过程的一般轮廓、开端和结尾,而是力求尽可能完满地显示主人公思想和感情的流程本身。这种流程,富于意外和复杂性的

转变,尤多思想上奇妙的纠结和联系,常常越出同一封闭圈子的界限,而且,最后非但找不到出路,反而回到了出发点。”但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托尔斯泰不同的是,托尔斯泰写的是正常心理,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写出的却是病态的,撕裂的心理。陀氏在写人物的心理时,着重描写了人物的心理分裂。他从人物的变态心理刻划人手,揭示人性的深度的。陀氏被人们称为现代心理小说家,他的心理描写主要表现人的潜意识层中的东西,即人的本能冲动、隐秘的恶和病态的思想。陀思妥耶夫斯基从不脱离他将要塑造的人物的自我意识而一味沉溺于分析之中;他最大限度地保留人物意识和潜意识结构的现实统一性。

1、意识流

作品中关于意识流的成功描写有很多。最典型的事例出现在拉斯柯尔尼科夫去犯罪的路上、犯罪和赎罪的意识流程中。犯罪前的路上,他甚至还想着几个旁的念头:当他经过尤苏波夫花园的时候,他甚至想起建造那些高大的喷泉的工程来了……他突然对大城市里人特别喜欢住在城市里那些既无花园又臭气四溢和堆满各种垃圾的地区这一现象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当儿,他又想起时常在干草市场上散步……作案时,他砍倒了那个放高利贷的老太婆,刚要去开五斗橱,只听见钥匙哗啦一响,他浑身一痉挛,觉得老太婆还活着……。第二天,只要听到有人议论昨晚发生的凶杀案,他便头晕。在家里睡到天色昏暗时,他被一阵可怕的叫喊声惊醒了。那样的哀号、狂叫、咬牙切齿、殴打和谩骂。他从来没有听见过。接着,他又听到女房东的声音,她痛哭、尖叫,哀求别再揍她。他又听见跑来的人们的说话声和叹息声……。后来,他已经不能合眼了。通过询问娜斯塔西雅,他才明白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而是自己身上的血在叫喊。

陀思妥耶夫斯基按照人物主观直觉和思绪的流动来组接素材:客观的人生世态和人物主观的意念、情感心理相互渗透,彼此融合,从而显示出人物内心世界的全貌。这样的艺术处理手法,对于后来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意识流手法的出现提供了绝无仅有的审美经验。在心理现实主义的发展史上,陀氏的艺术经验与艺术创新尝试无疑是具有重大意义的变革,为身后几代心理现实主义小说家的创作开拓了新途径。

2、无意识心理

陀氏发现,在人的心底深处是一片黑渊,其中有着人所难以察觉到的隐秘的动机;但作为小说家他并不对它们作直接描写,而是通过人的意识心理活动、梦境、幻觉以及行为语言来表现出它们的存在、活动和作用。开掘无意识领域,在陀氏创作的时代几乎还是空白的,因此如陀氏那样在小说中进行有意识地开掘并成一定的篇幅规模,几乎是一项创举。陀氏对无意识领域的开掘,很能说明他的心理描写的深度问题,同时也很能显示陀氏创作的特色和超前性。

作家在小说《罪与罚》中,描写主人公拉斯科尔尼科夫犯罪前后,杀人后的畸形心理的不断扭曲,就是通过无意识的流露和下意识的冲动表现了拉斯科尔尼科夫在人性异化过程中这种复杂的心理状态。拉斯柯尔尼科夫杀人后,恐惧不安、反省使他精神陷入极端的混乱,

与人隔绝的感觉使他痛苦万分。他渴望对人说出内心的秘密,但又害怕透露真情,因而一会儿在街上无目的游逛,差点被马车辗死:一会儿到老同学拉祖米兴那儿,又莫名其妙地离开,见到索尼娅和杜尼雅,他内心更是充满发泄与抑制的冲突。杀人以后,拉斯科尔尼科夫深怕露出马脚,把脏物藏了又藏,但又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又突然想起什么样事,把自己的衣服反复地检查三遍,连一根线一块布也不放过;一会儿又下意识地走到行凶的房间,对正在修理的工匠说:“老太婆同她的妹妹被人杀害了。这儿有一滩血哩”两个工匠听了感到莫名其妙,还以为他发疯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大量地描写了这些无意识的心理和人物心理结构的动态历程。这类跳跃式的心理流程和无意识的语言表达,似乎近于语无伦次,但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的慌乱心理意识中的无逻辑反映,简直是惟妙惟肖。陀氏将笔触伸人内心里,抓住人物内心在瞬息间闪过的无意识片断,集中地加以动态描写,将人性最隐秘,最不易捕捉的心理状态用文字表达出来,公布于众。这类描绘最大限度地开掘了人物心灵的深度,它们往往达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

3、瞬间心理变化

陀思妥耶夫斯基尤其擅长在一个瞬间用深度把人物心理的前因后果和方方面面表现出来。通过瞬间心理变化和无意识行为来揭示人物内心的隐秘,借助瞬间人物内心的大暴露,集中地表现最微妙最复杂的内心变化过程。在《罪与罚》中最为明显地表现人物复杂内心的当属拉斯科尔尼科夫两次到警察局的瞬间场面。第一次是拉斯科尔尼科夫杀死放高利贷的老太婆后第二天到警察局的情景,第二次是拉斯科尔尼科夫送申请表,侦查长波尔菲里借机与他做了一次对话。在警察局的这两个瞬间场面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将拉斯科尔尼科夫的聪明、机智、敏捷、傲气十足的性格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将人物在心里剧变中显现的心理相位差表现得十分自然。在人物由有意识向无意识的转变、由惊慌失措向心安理得的转变、情绪由低向高的转变中,“表现了内心在同一瞬间的空间心理”。

4、梦境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作品中营造的“幻想气氛”以及一系列“梦境”对人物心理的渲染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常利用幻想性事件来揭示作品人物心理世界。通过把人物置于突发的恶性事件和令人震惊的剧变情势之下,激发人物敞开心灵,展示内心奥秘,以达到破解人的奥秘的目的。于是,当某个人物真正处于突发事件中,由于心理的恐慌和压力,神经高度紧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必然会产生一些可怕的幻想和梦境。

拉斯柯尔尼科夫是陀氏笔下的“幻想家”。由于卑微的社会地位,使他长期处于压抑和郁闷之中。在这个“幻想家”的思维里,现实与幻想发生错位:现实成为幻想,幻想变为现实。拉斯柯尔尼科夫在凶杀过后,精神恍惚,紧张恐惧,睡觉就常作恶梦。他分裂的性格,病态的心理,有时就通过梦境、梦幻表现出来。作家写拉斯柯尔尼科夫从警察局回到寓所,突然听见“哀号、狂叫、咬牙切齿,眼泪,殴打和谩骂”的声音,听到警察局副局长在打女房东。他还梦见自己走到作案现场。他拿出斧头猛击老太婆的天灵盖,老太婆却坐着发笑,

他用足力气越砍,老太婆笑得越厉害。他狂奔逃命,发现四周都是交头接耳望着他的人,他的心揪紧了,两脚挪不动了,觉得无路可逃。草木皆兵的感觉使他的精神防线崩溃了他渴求解脱,终于去自首。梦境描写得细腻、真实,它重现了主人公杀人犯罪时的心理体验,也充分反映出罪犯的恐惧心理和精神失常。

托尔斯泰的心理描写善于表现人物心灵历程的发展、变化、逆反、转折的复杂过程,即“心灵辩证法”。作家采用直觉、感受、感觉中的两重性、梦境、幻觉、意识流动等方法刻画人物心理。而与常见的用梦境作为一种象征手段来写人物和故事不同,陀氏是用来表现人物在“脑筋发生病态”时的大脑中真实的思维,是描绘人物清醒时的心理状态的继续与补充,以深入揭示人物深处的隐秘,也就构成了性格的组成部分。陀思妥耶夫斯基通过这些表现手法的独到运用,有力地发掘了人物迷乱意识后面深载着的心灵奥秘。第一章中主人公梦见儿时见到的车夫打死马儿的暴行,这个梦并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从深层显示了甚至未必为人物自身所知的对谋划中的暴力的自省和恐惧,而人物随即而来的反应不过是梦的理性化而已。谋杀发生前主人公一系列“自欺”心理(萨特意义上的)以及事后他陷入的那种挥之不去的神经质的梦魇和幻觉更是对传统小说中心理描写手段的大幅度开拓,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法国“新小说派”干将萨洛特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一直是文学研究和新的技巧的活的源泉,至今仍然前程无量。”

陀思妥耶夫斯基将笔触深入内里,抓住人物内心在瞬息间闪过的下意识、无意识、潜意识的反应,集中地加以动态描写,将人性最隐秘、最不易捕捉的心理状态用文字表达出来,这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艺术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之所在。

三、复调结构的继承与创新

“复调”又叫“多声部”,原是音乐术语,指由两个以上具有同等意义各自独立的曲调迭置组成的多声部音乐。巴赫金借用这个术语阐明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艺术结构形式,并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复调小说的创始人。《罪与罚》的创作结构,恰恰是作者在艺术形式上的大胆创新。

(一)继承性

19世纪俄罗斯文学狂欢化的传统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影响占有的特殊地位。果戈理的创作同乌克兰节庆和集市生活有密切的联系,普希金一些狂欢化程度很深的作品对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于狂欢化文学传统的接受,巴赫金有一段精彩的总结:“尽管我们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同一定的传统联系了起来,不言而喻,我们却丝毫也没有损害他的创作的深刻独创性和个人特色。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真正复调的创建者;这种复调在‘苏格拉底对话’、古希腊罗马的‘梅尼普讽刺’、中世纪的宗教神秘剧,以至莎士比亚、塞万提斯、伏尔泰、狄德罗、巴尔扎克、雨果的作品中,都不曾有过,也是不可能有的。但是欧洲文学中的这一个发展脉络,却为复调做出了重要准备。整个这一传统,

从‘苏格拉底对话’和梅尼普体开始,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创作中,以复调小说的新颖独创的形式得到重生,获得了新的面貌。”

(二)开拓性 1、平等对话关系

传统的独白小说中只有一个声音即作者的声音在说话,一切主人公的语言、心理和行为都被纳入作者的意识。而且作者和主人公之间完全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他们之间甚至小说中的人物之间根本不存在对话的关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就完全不同,他的小说里的主人公与作者是平等的。巴赫金从话语分析入手,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其作品中创造出一种作者与主角的平等、独立的互为主体性的对话关系。由于他笔下的人物处于永不休止的相互对话,冲撞交流和基于自身“双重人格”而产生的内心对话之中,获得了相对于作者的独特立场而不是沦为象“独白小说”中那种作者大一统权威意识的传声筒和载体。复调小说的主人公意识并不包含于作者的统一意识,作品仅只是表现有同等价值的各种独立意识的世界而已。在人物独立于作者的基础上,人物的思想和他们对话中表达的不同观点,和作家的声音处于平等地位,构成小说的复调。

(2)独立意识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主人公对自己、对世界的议论,同一般的作者议论,具有同样的分量和价值。主人公的话不是作者声音的传声筒。在作品的结构中,主人公议论具有特殊的独立性,他似乎与作者议论平起平坐。陀思妥耶夫斯基复调小说里的主人公更是一个个的“思想家”,而且作者不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到主人公的身上,而是有意识地把他笔下的主人公看作和自己同等地位的“主体”。

在作品中,作者不是以全知全能者的身份来介绍主人公拉斯科尔尼柯夫客观社会现实,包括生活环境、内在面貌等等,而是把主人公的现实变成主人公自我意识的材料,“一切有关于他固有的客观品质,他的社会地位,他的社会典型性和性格典型性,他的habitus、他的精神面貌乃至他的外表——这一切通常被作者用来塑造确切的稳定的人物的手段,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全都成了主人公自身施加反映的客体、他的自我意识的对象。”。读者了解到的有关拉斯科尔尼柯夫的家庭情况,社会背景,成长环境,性格特征等等客观内容大都是从主人公的意识中获得的,而不是像传统的独白小说那样通过作者(叙说人)的语言所交代的。独白说中由作者完成的事,《罪与罚》却由主人公来完成,于是主人公便从各种可能的角度来自己阐发自己。“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说,重要的已经不是主人公在世界上是什么,而是世界在主人公心目中是什么,他在自己心目中是什么。”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果戈理世界的变革,主人公的形象不再是果戈理说给我们听的“他是谁”,而是主人公自己展示给我们的“我是谁”。

(3)全面对话

自我意识就是把自我当成对象看待,这个看待的过程不仅仅是看自己做对了什么,做错

了什么,也是人通过反思认识自己、超越自己的过程。无论是拉斯柯尔尼科夫还是卡拉马佐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里的主人公都是一些思想者(思想家)。他们不断地反思自身,以他人的眼光来看待自己。我们可以通过拉斯柯尔尼科夫在收到家里来信后的一段内心独白,从拉斯柯尔尼科夫的内心两个声音的对话看出他对自己的反思,以及在这个过程中经受的挣扎和痛苦:“决不会成功?不让这件事成功,你有什么办法呢?你有什么权力?要获得这样的权力,你自己又能应许她们什么呢?等到你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把自己的整个命运和整个前途都献给她们吗?这话我们都听到过了,这一切是一句空话,可是目前怎么办?目前应该想些办法,这你明白吗?你现在是干什么呢?你不是在剥削她们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人物塑造上继承并发展了19世纪的批判现实主义,继承了普希金、果戈理的“小人物”文学传统,着力表现城市贫民的病态,塑造病态人物,并在心理探索中运用梦境幻觉、变态心理、无意识行为等多种艺术手法交融,来表现人物紧张、尖锐的深层心理,代表作《罪与罚》在浓缩的时空中容纳了丰富的思想内容,显示出作者“刻画人的心灵深处的奥秘”的巨大才华。同时,还丰富了“复调小说”的内涵和表现形式,对后世影响深远。陀思妥耶夫斯基无愧于“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深度”的文学巨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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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历晓云.巴赫金复调理论诗学与陀尾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J].东北师范大学,2008年5月

[4]王培英.从性格塑造进展到人格心理解剖——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心理现实主义小说的贡献[J].北方论丛,2002年第5期

[5]孙喜纯.从《罪与罚》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理描写[J].吉林华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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