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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

2022-01-17 来源:年旅网
萨福 沈胜衣

《希腊女诗人萨波》周遐寿编译。上海出版公司,“文艺复兴丛书第一辑”。1951年8月初版。

对这本书的热切期盼,还要在前述的《红星佚史》等之上。由周作人(“周遐寿”)来翻译介绍古希腊的女诗人萨波(现通译“萨福”),无论从学术标准还是从我个人的倾慕推崇来说,都是“两全其美”于一册的;何况,这书还有一点使我特别感念的因缘,遂不惜破例以高价聚之。

先从其翻译背景谈起。1949年,是中国当代史上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年份,于周作人生命历程亦然:据张菊香等编著、天津人民版《周作人年谱》,这年1月26日,他被保释离开南京老虎桥监狱,结束了牢狱生活。次日,他即与友人尤炳圻往上海,居尤宅。8月12日,与尤乘火车离沪,8月14回到北京,此后居京直至去世。 小住沪上的185天里,周作人经历了上海的解放(五月),在天翻地覆的变动中,在对个人未来出路的思量和选择中,他仍继续文字生涯,这一期间最重要的成果,应该是这册《希腊女诗人萨波》。据《周作人年谱》:他从7月20日开始编译,7月29日译毕;8月2日作《序言》,8月4日将此书编好;8月5日校阅,同日与尤炳圻约定同往北京。 当然,编译此书并非周作人客居无聊的一时意兴。《序言》说:“介绍希腊女诗人萨波到中国来的心愿,我是怀的很久了。”早在1911年左右,他就为之发表了一篇《希腊女诗人》。此后不时在文中记之译之(如收在《周作人集外文》里、1914年作的《艺文杂话》,收在《异域文谈》里、1915年作的《希腊女诗人》,收在《谈龙集》里、1923年作的《希腊的小诗》和1925年作的《希腊的小诗二》,收在北新书局版《自己的园地》里、1926年补缀的《希腊女诗人》,收在《看云集》里、1931年写的《蔷薇颊的故事》等);也不断搜求有关萨波的书籍,其中,英国人韦格耳的《勒斯婆思的萨波——她的生活与其时代》,甚得周作人欣赏,因为此书“很致力于时代环境的描写”,便于对萨波“知人论世”;又解决了萨波作品“所存多是断简残篇,难成卷帙”的问题(原著“把萨波遗诗之稍成片段的差不多都安插在里面,可以说是传记中兼附有诗集,这是很妙的办法”)。但“全书太繁冗”,周作人做的编译工作是:

其一,在原著中摘译了六篇;另“有可补充的材料收入各篇后附录甲中”;然后取原著所收诗歌八十余节(萨波作品“十九收罗在内”),列为附录乙。

其二,在将原诗英译本译成中文时,逐一对照希腊原文的集子进行校订(自承“此系原诗真面目,可资参考处当不少”);又对于人名地名的译音,除部分早有通行译法外,其他也“勉力以中国字去表现希腊语音,不用第三国读法。” 其三,自行撰写了一篇全面概述性质的《关于萨波》,置于全书卷首。 如此,周作人终于较全面地把这位“《诗经》时代的女诗人”介绍给国人,“聊以了我多年的心愿,可以算是一件愉快的事。”(上引文摘自《序言》、《例言》)

但是,此书在两年后的出版,还需借助一个人的主动支持,这就是我前面说的书外可念之缘。周作人晚年写的《知堂回想录》之《我的工作(一)》,记这本“介绍萨波遗诗为主的评传”,说:“我对于这书觉得很是满意”。最后回忆出版经过:“书编成后将原稿托付康嗣群君,经他转交给上海出版公司,后来郑西谛君知道了,他竭力怂恿公司的老板付印,并且将它收入他所主编的文艺复兴丛书里边。古来有句话,索解人难得,若是西谛可以算是一个解人,但是现在可是已经不可再得了。”

——不独周作人,我这旁人对此也甚是感怀,在早几年写的一篇长文《周作人古希腊译事小摭》中,曾专门将这段关系拈出:周作人和郑振铎昔年同声气共创事,此后各走上不同的文学道路,直至出现相反的立身选择。但彼此仍“有一种共通的地方”,那就是对希腊神

话的兴趣。抗战胜利、周作人被捕后,郑振铎写了一篇客观公正的、既义正辞严又有厚爱善意的名文《惜周作人》,当中提到周氏“对于希腊文学的素养也是近人所罕及的”,提出了一个“保全他”的方法:“囚禁着他,但使他工作着,从事于翻译希腊文学什么的。”到解放后,两人地位悬殊,但郑振铎在这本《希腊女诗人萨波》的出版上、在《伊索寓言》的翻译上,都一再给周作人提供帮助。——道不同矣,但至少在古希腊这一共通点上,二人还是知心的,不负当年之交。上引周作人在郑振铎去世后写的那段回忆,末一句“但是现在可是已经不可再得了”尤其平实得朴讷,然而有无限的深情,也有言不能尽的寂寞。(这番意思,后来我还曾写过一篇独立的《记得曾在古希腊的握手》。)

所以,我一直希望读到此书,除了因为当中译者的心愿、编译的用心和翻译的背景外,还因为它印证了旧友之谊。我觉得郑振铎的所为,不仅是“对书不对人”、“不因人废书”等等,而是一种难得的的情义:人世苍茫,挥手自去,然不忘旧好,珍惜对待,并以实际行动相和应,表达了一点珍重。如此有情有义,最为我所注重。

原书只印了三千册即绝版,存世稀少。所以我在2000年初写的《周作人古希腊译事小摭》里,便特别呼吁希望看到其重印。可是这些年来,周作人的翻译作品已重新出版了好一些,却始终未闻此书音讯。今书缘终至,实感欢喜,亦恰为重阳念远怀人之属也。 当然,前面谈的只是译者和书外的故事,但该书的内容——我所倾慕的古希腊之伟大女诗人——也是极让我欢心的。

中国翻译和研究萨波(萨福)的最新成果,是三联书店2003年12月出版的《“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由田晓菲编译。该书极佳,我曾撰《带回曙光散布出去的紫色花儿》记之(兼及萨福)。它选译了萨福诗作113首,收录西方历代相关的诗文20篇,书前并有作者详尽介绍萨福的《引言》,还插录了一批图片。其中译诗部分有独立成篇的“译者注”,其特点一是文艺评论,二是附录、分析了中西诸家的译文——这些内容大有汇集之功,尤为我所激赏,特别是她对周作人翻译萨福的爬梳。田晓菲还在《引言》里说,她当初就是“因为看了周氏的(萨福诗)译文,深为其素朴优美感动,才发心翻译古希腊诗歌。”又说一直想找周氏编译的《希腊女诗人萨波》,但未如愿。——此亦本是我的怅怅,如今我终于如愿,不知田晓菲找到了没有。 顺便说一下,田晓菲书中展示的萨福诸多中译,尚有一些大家手笔遗漏,如杨宪益译《奥德修纪》所附的萨福诗九首;又如我前阵子看《洵美文存》,原来邵洵美也钟情于萨福(他译作“莎茀”),有文谈之,并自述译过萨福诗30余首,似也为田晓菲所未注意。

最后,从这本《希腊女诗人萨波》里,随手拾取两个周作人译的萨波诗句,以志其书: “你来了,那很好,因为你已经来了„„”“来吧,我的神圣的竖琴,发出声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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